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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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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治

出乎意料的,還是沈意,且只有她一人。

她去而覆返,手中端著一盆熱水。

奚木又瞧見她從房裏的書架下取出一只紅木箱子,一時惴惴不安,她要做什麽?

沈意搬了張凳子,坐到奚木面前。

待濕熱的帕子上了臉,奚木才覺得不好,啞聲開口:“我、我自己來……”

“別動,我來快些。”沈意動作不停,小心地避開那些紅疹將他臉上的脂粉擦去。

奚木何曾與女子這樣接近過,他眼睛緊閉著,指尖不安地揪緊衣袖,上好的綢緞料子被他攥出痕跡極深的褶皺。

沈意自認為動作很快地在擦他臉上的脂粉,可對奚木而言,則像是過了許久許久。

終於聽到沈意道:“擦好了。”

奚木極其克制地呼了一口長氣,當他小心地睜開眼睛,剛好看見沈意從箱子裏的針包中取出一根長針,看樣子是要往他臉上來的。

下巴被再次托起,他不敢躲,指甲隔著衣袖嵌入掌心,他想著,反正臉已經夠難看的了,刺些什麽也沒什麽關系。

沈意這些年見過不少病人,第一次見緊張成這樣的病人,她想了想,閑聊似的開口道:“你臉上這脂粉不便宜吧。”

奚木不解她是何意,但還是微微點頭,喜爹給他上妝時就感嘆過:“這脂粉在街上得要好幾十文才得一小盒呢!”

又聽沈意說:“給你上妝的喜爹是你家親戚嗎?”

奚木搖頭,輕聲說:“不是。”

“那他對你還挺好。”沈意語氣頗為感慨,針尖輕抵著疹瘡中心點,道:“你這巴掌大的臉,蓋了得有兩斤粉吧。”

總算聽明白她意思的奚木臉一下漲得通紅,開口欲辯解:“那是因為——嘶……”

沒等奚木把話說完,臉上驟然而來的刺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。

卻見沈意動作極快地把他的下巴擡起,讓他臉呈微仰狀,膿血順著針尖溢出,被沈意尾指無名指夾著的紗布迅速擦去,隨後又手速極快地刺破另幾個疹包。

奚木因疼痛而擰了眉,眼睫濕潤,眸光瀲灩。

沈意沈浸在醫治中,語氣因對病情的重視而顯得有幾分嚴肅:“好了別動,大的結束了,後面還有幾個小的,我幫你紅疹中的膿清出來,盡量忍著別哭,不然你這張臉要留疤的。”

奚木楞怔,想了好久,才有些明白沈意這番話語裏的意思。

她……在幫自己醫治嗎?

緊攥著衣袖的手指忽被人掰開,塞進了柔軟的布料。

“實在痛得要流淚就自己按著眼角,我一會兒騰不出手,瘡口千萬別讓眼淚碰著了。”

奚木抓著布料,臉上陸陸續續隱有刺痛傳來,眼角淚意不受控制地湧現,他記得沈意的話,用布料按在眼角,黑色的眼瞳裏映著神情認真的沈意。

他內心茫然不解。

沈意清創的手法快且熟練,屋子裏只有兩人的呼吸聲,紅燭偶爾閃動,可沈意的手從未抖過一下。

雲白和雲藍兀自納悶,雲藍悄聲道:“怎麽少奶奶和少爺在房裏沒了動靜?”

雲白道:“守著吧,指不定一會兒叫水了呢。”

除去最開始那道刺痛,之後的疼痛感都明顯弱些,奚木心裏依舊不安,他擔心沈意是誆騙他的,他接著又想沈意若誆騙他,他也毫無辦法。

他已經是她的人了。

好大一會兒,才見沈意收了針。

接著又從藥箱裏拿出幾個瓶瓶罐罐,和他道:“你運氣倒是好,清草膏還剩了點,等下你也好受些。”

奚木看她將瓶中的藥粉藥膏倒在瓷碟裏混合成糊狀,遙遙聞著就是十分清苦刺鼻的藥味,直到她打開了最後一個白色瓷瓶,一股清新的草木香陡然出現,壓住了不少清苦藥味。

“好了,難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,臉別動了啊,我給你上藥。”沈意拿著扁木勺往奚木臉上比劃。

微涼的藥糊塗抹在臉上,偶爾能感受到粗硬的木勺觸感,直到藥糊上完了,奚木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臉上起了些灼熱癢意,但很快又有一股清涼之感將之平覆。

沈意一邊清洗整理自己的診治用具,一邊道:“傷口會有點癢,是正常的,要忍一忍,不要抓撓,明日中午來找我換藥……”沈意話語頓住,覺得自己好像說得不大對,他是自己夫郎,不是求診病人,又改了改:“呃,明天中午我幫你換藥。”

沈意把東西收好,打量著奚木臉上自己的“傑作”,非常滿意,她明顯感覺自己剛才清創的手法有進步。

新婚忙了一天,大晚上還治了個病,沈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,伸著懶腰道:“行了,咱們睡覺吧,累死了……”

沈意低頭去解外衫,奚木見狀,神經再度繃緊。當沈意掛了外衫在架子上,回頭看見被塗了滿臉藥糊糊的奚木還沒動靜,疑惑道:“你睡覺穿衣服睡的?”

奚木身體抖了一下,搖頭,輕輕去解衣帶,手肘內側的匕首時刻提醒著自己的存在,奚木怕被沈意看出來,動作慢吞吞的。

沈意卻絲毫沒註意到,她從衣櫃裏翻出了一件舊衣裳,墊在內側的枕頭上,“你睡裏面吧,晚上隔著這個睡,不然藥弄到床上也難收拾。”

奚木似木頭人一樣被安排好了床位,他脫了外衫鞋襪坐進床內側,不敢躺下。

沈意剛想把紅燭吹了,又想起她爹耳提面命地告訴她,婚房的紅燭得亮著才行,最主要是她娘那句,“你要是敢把紅燭吹了,就去醫館磨一個月的草藥!”

她盯著那對亮通通的紅燭像在看什麽仇人,很快,她想到了好主意。

奚木雖一言不發,卻一直看著她行動,見她把紅燭放置墻角還用罩子籠上,屋裏頓時暗了下來。

沈意滿意地上了床,闔眼就睡了過去。

奚木:“……”

夜色已深,房間裏除了呼吸聲,一片靜謐。

奚木僵硬地躺在床上不敢動彈,只胸膛可見輕微起伏,良久,才慢慢躺下。

他的鼻間是全是臉上藥糊的味道,不、也不全是,還有一縷不同於臉上的,淡淡的草藥味,並不難聞,甚至還有一點點讓人安心。

很久很久過去,奚木才動了動因長時間保持一種姿勢而酸痛的脖子,他看到身旁熟睡的沈意。

匕首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,那是他安全感的來源。

他睜著眼睛看著因昏暗而模糊的床頂,隨著時間過去,光線越來越暗,墻角的燭光跳動了幾下,終於燃盡,紅蠟流了一地。

與之交替的是窗外的光逐漸亮起。

雞鳴聲伴隨著日光,透進房裏。

身旁不容忽視的另一人的呼吸聲告訴他,他已經嫁人了。

雞鳴過後的一刻鐘左右,身旁的人有了動靜,奚木迅速闔眼。

沈意早上是被尿意憋醒的,昨日那一天磨人不說,晚上還灌了那麽多水,她迷糊睜眼,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了外衫披在身上,開門欲往茅房去。

門剛推開就見兩個男子立在她面前,見她出來,齊齊向她問安,把她那點未醒的睡意全給嚇走了。

看清是奚木的陪嫁仆人雲白和雲藍,她納悶地問道:“你們在門口幹嘛?”

“奴聽見屋內有動靜,特來服侍。”雲藍臉微紅著搶先道。

“別別別,不用了,我就去個茅房。”沈意揮手,朝茅房走去。t

等她從茅房回來,好家夥,屋外站著兩個,屋裏站著一個。

她想睡個回籠覺都沒戲。

“你怎麽就醒了?”沈意隨口問著奚木,心裏感嘆著,他動作是不是也太快了,上個茅廁的功夫,衣服竟然都已經穿齊整了。

“要到時間敬茶了……”奚木低頭輕聲道。

“哦,對。”經奚木提醒,沈意才記起還有這出,她看了眼溫暖的被窩,內心不舍,面上卻神色如常,“恩,誤了時辰是該不好。”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!

“熱水已經備好了,少奶奶現在可要?”雲白的聲音在門口響起。

“進來吧。”沈意道。

雲白和雲藍聞聲進入屋內,當雲白將浸了熱水的帕子遞給奚木時,被他的臉嚇了一跳,“公子,你這是怎麽了……”

“我給上了點藥,你們小心點別蹭掉了。”沈意一邊從衣櫃拿出衣服一邊道。

雲白和雲藍看了好幾眼,點頭應是。

雲藍走到沈意身旁,柔聲道:“奴伺候少奶奶穿衣。”

沈意有記憶開始就是自己穿衣了,倒是第一次有人要服侍她穿衣,她起了些好奇心,便點頭應道:“你來吧。”

雲藍喜不自勝。

奚木自是註意到這一幕,沒有說話。

但雲藍只幫著穿了件中衣就被沈意攆走了,“我自己來吧,你去伺候你們公子。”

雲藍一聽,大驚失色,淚眼朦朧地直接跪地上了,“可是雲藍有哪裏做得不好嗎?”

沈意哪想到他反應這麽大,回道:“也不是,是我不習慣別人總摸我……你起來吧。”

沈意此言一出,雲藍臊得臉色青白,雲白心中暗罵雲藍幾個來回,早與他說過別心急,就是不聽!

奚木眼眸無波瀾,越過還跪在地上的雲藍,朝沈意面前走了一步:“我服侍妻主穿衣。”

沈意不過一時好奇,哪真用得上別人伺候她,聽言擺手道:“穿個衣服而已,我自己來就是。”

這出落在雲白和雲藍眼中,可不就是妻夫二人不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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